【一个梦】

不知过了多久,一直遮蔽在眼前的黑暗松动了,最先透进来的是光,带着微微的暖意。然后是声音,仿佛是有人在说话,但细细碎碎的,听不真切。再然后,是风,在身边一忽儿来,一忽儿去,像是有人在走来走去。

慢慢地,光变得强烈了,他能感觉到自己仿佛躺在一张有些硬的床铺上,有阳光暖暖地照在脸上。还有声音,那是几个年轻男子的声音,嬉笑着由远及近,又由近到远,带着满满的活气儿。

然而与这股活气儿一同来的,还有一种难以描摹的沉重感,就像有什么把他从头到脚紧紧地裹住了,死死按在床铺上,他甚至不能屈一下手指、睁一下眼睛。

很……痛苦。

他猛然挣扎起来。

“哎,你醒啦?!”一个声音突然响起。

那种被缚住的感觉瞬间消失了。他猛地弹坐起来,强烈的眩晕感与虚弱感袭来,几乎要将他再拉回到床铺上。他硬挺着坐住了,然后深吸一口气,睁开了眼。

这是一间很朴素的屋子,有两张双层的板床,一张正是他所坐的,另一张则在对面。两床之间靠墙的位置摆了张木桌,配了两把条凳。桌上摆着几只粗茶碗,一枝铜烛盏上插着烧剩半截的白烛。阳光从窗外透进来,明亮的光柱里,能看到灰尘在飞舞。

他摩挲了一把身下铺的粗布褥子,又抬头看了一眼上面床铺底部的木板,这仿佛是间行军房,他想道,旋而又一怔,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行军房?继而更大的疑惑升上来:这是哪儿?

我,又是谁?

“喏,这是你的东西,”方才那个声音又响起来,随后一个人“砰”地坐到他跟前,递上来一套衣物和一个包裹。“先生说他也不知道你为何会睡这么久。你身上又没有伤。不过醒了就好,醒了就没事啦!”

他茫然地看向来人。

这是个年轻人,十七八岁的模样,穿了身粗布衣裤,黑黢黢的皮肤,脑后梳了个髻,浓眉大眼,神情中透着好奇与关切。

“你……”他说道,声音干涩得不似人声,他又闭上嘴,用力吞咽一下,然而喉咙中燥得像被火燎过,并没有唾液可以滋润。

那年轻人却似有所觉,“噢,你等等,”他说着,起身走去桌旁倒了碗水,又飞快走回来,“给。润润喉咙。”

他怔忡看了他一会儿,才接过碗,放到嘴边浅嘬了一口。

是冷茶,苦且涩,却恰好浇熄了喉咙里的燥意。他不禁长出了口气。“……谢谢!”他勉强说道。

“不用谢。”年轻人笑道。“我叫梁石头,你呢?我瞧着你比我大,我就喊你‘哥’吧!你从哪儿来?怎么会……”

“石头!”有人在远处吼道。

“哎呀!”自称“梁石头”的年轻人弹跳起来,露出个狡黠的表情,“被发现了。我上工去了!哥你先歇着吧,等我回来再和你说话。”说完便一溜烟儿跑掉了。

……真是个热情的年轻人。他想道。

他的目光落回到年轻人拿过来的衣物和包裹上。那是一套黑色短打和一件黑红相间的外袍,袍角用红丝线绣了枚火焰样的图案。

他摩挲着那枚图案,隐隐觉得它应该有着某种喻意,然而自己却想不起来了。

他又打开包裹,里面是一条巴掌宽的皮带,和一把精致的臂弩,还有一些零碎的银钱、票子。皮带上有一枚铜扣,他试着扳动扣子,便听见极细的“呛”一声,却是一把型制奇特的软剑弹了出来,柔韧细窄的剑身颤了两颤,洒出两片淡淡的银辉。

好剑!

他感叹道,左手擎住弹出的剑柄,顺势挽了个剑花。

刃光璀璨。他惊讶地发现,自己原来竟是左手使剑的?

再看那臂弩的机关,果然是装在右腕上的。

又回到方才的问题,我究竟是什么人?为何会佩剑与弩?

他又想了一刻,才慢慢爬下床,抖开衣服穿好,用一条带子束上头发,然后将弩机装到腕上,再将佩有软剑的腰带束紧。

屋外不时传来脚步声与说话声,似乎有很多人来往经过。他在门前站了一刻,然后缓缓拉开薄木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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